不如乘风归去,抱明月长终。

【黄药师×梅超风】此情惆怅梦魂中(十一•上)

本章概括:

终于推进到附骨针情节,露出满意的微笑.gif


(十一)附骨•上

夜深露重,冷月如霜。归云庄的一处傍水小榭内,隐有烛影飘动。一人靠在水榭的栏杆边,出神地望着夜空的方向。忽有脚步声响起,梅超风下意识抬起手,却听得陆夫人的声音传来:“梅姑娘,你的住处已经收拾好啦,就在西边半里路的一处院子里,我给你带了一盘糕点和一壶桃花酿,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梅超风放下手,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多谢夫人好意,我……感激不尽。”

“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在吃穿用度上尽管和我提,夜已经深了,姑娘舟车劳顿,还是早些睡吧。”陆夫人柔声说道。

梅超风点了点头,再次道谢。脚步声渐行渐远,梅超风知晓陆夫人已经离去。她又转过头听着湖边的虫鸣声,心中生出一些不真实的感觉。昨夜她还在山林里赶路,遭蛇群围困,今夜就坐在了这水榭里养神。应该说这一整日都不真实,她先是突然找到了仇敌,和他们打得难舍难分,然后又突然见到了师父,还了经书,完成了此生夙愿,昔日仇怨也渐渐消解。这十数年来想做的事情在一天内完成了,过往恩仇一夕泯然。可为什么,她的心里依然感到失落呢?她轻轻一叹,站起身来从桌上取来酒壶,猛地灌了一口,浓郁的酒香蔓延在她的唇齿之间,让她熏然欲醉。

她的神志有些恍惚,恍惚之间,眼前蓦然出现了师父的眉眼,他有一双湛然的眼睛,笑起来让人心神荡漾。可是,她却再也瞧不见了。思及此,她心中一酸,神色怅然。今夜,师父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收陆乘风入门,却没有让她重归门下。她那时以为师父不要她了,几乎伤心欲绝,只想立毙于师父掌下,一死了之。可师父又对着所有人说不准别人欺负她,欣喜之情又悄然蔓延在她满是哀伤的心头上。

师父到底想要什么呢?梅超风歪着头靠在水榭的柱子上,轻轻叹了口气。思绪却飘荡回大半月之前的一天,想起桃花树下的一场绮梦,落英缤纷中,师父的吻悄然落在她的眉眼之间。仿佛还贪恋那种柔软的感觉,她抬手抚上了自己的眼尾。也许,那并不是梦。

一阵晚风吹过,梅超风下意识抬起头,风中似乎又响起了一点细微的声音,就像她这大半月以来所感觉到的一样。她喃喃说道:“师父,是你来了吗?”

良久,没有得到回音。她拿起酒壶又灌了一口,醉意更深。突然间,身子一轻,她发觉自己被拦腰抱起,落入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中。一丝清新的药香顺着她的鼻尖钻入满是醉意的脑海中,让她清醒了几分。

舒缓的晚风扬起她鬓边的长发,盘桓在心中的疑云忽而散尽。这些时日来陪伴在她身边的一直都是师父啊,茫茫魂梦是他,身侧暖意是他,箫声退蛇是他……她眼中一热,这尘世间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会待她这样好呢?她自嘲一笑,什么鬼魂索命纯属无稽之谈,自己魂牵梦萦之人就在她的身旁,她却瞎了眼,这是她的报应。

桃花岛一别,竟已过去十余载,梅超风想起逃亡路上的关山秋月,大漠风沙,想起那透骨生寒的荒山之夜……支撑她走到今天的是无尽的悔恨和杀念。她在如此渺茫的黑暗里摸索了十年,才找到回家的道路,回到师父的身边。不知道他可还是曾经那般丰神隽爽的模样?鬓旁是不是又生了许多白发?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梅超风感到自己被轻轻放下,先前紧紧抱住她的那双手随即松开,她心中一慌,生怕师父又要离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拉住了身边人的一片衣角,喃喃说道:“师父……师父……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身前人的脚步明显一顿,随即转了个身,衣料摩挲的声音响起,原来他只是在她身前坐下了。她仍有些手足无措地跪在原地,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半晌过后,她感到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的手背,随即探到了她发了一层薄汗的掌心。她的手被拉了起来,落在了他的掌心中。

“若华,自你十五年前离开桃花岛的那一夜起,我就不再是你师父了。”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一字一词听得梅超风如坠冰窟。是了,这些天来师父从来都没有回应过她的呼唤,是她一厢情愿地沿用着昔年的旧称,仿佛这样她就能跨过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回到那场故梦里。她一时高兴过了头,忘记自己早就被逐出师门了。她跌坐在地上,仿佛再无支撑自己的力气,灰暗的念头又从心底隐秘的角落攀爬而出。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最恐惧的并非死亡,而是他的漠然。原来不爱比死更痛。

黄药师凝视着那逐渐变得哀伤的面容,冷硬的神情忽而柔软了几分。先前在归云庄的厅堂中,他目睹梅超风为仇敌所欺,一时间怒火中烧,本想着直接杀了那姓郭的和江南六怪了事,回头再来处理和梅超风之间的往事,不曾想黄蓉竟会为了外人同他作对,游到太湖中不见了踪影。他顾念黄蓉安危,替梅超风报仇之事只得作罢,他乘着小船在太湖西畔寻人不见,借着清寒的晚风吹散了大半怒意,这才重返归云庄,一路沿着蜿蜒曲折的道路走到了傍水小榭,看到了凭栏而坐的梅超风。

她手中拿着一个瓷白的酒壶,双颊生出了淡淡的红光,盈盈如水的眼眸里飘荡着迷离的醉意。他心中一动,又想起许多年前桃花岛上的那场中秋夜宴结束后所发生的事,那段记忆令他念念不忘,又痛苦难当,无数次午夜梦回,却徒留怅惘。可眼前人实实在在是梦中人,而不是握不住的指间沙。他走到她身边俯身将她抱起时,先前积攒未消的余怒一瞬间随风散尽了。他抱着她轻身走到水榭西边的院落里,这里除却他二人之外再无旁人,他本想走一圈查看院内布置,却被她拉住了长袍下摆。他听到她祈求他不要离开。

梅超风抬起头,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泪痕,只听她轻声说道:“弟子不肖,叛师盗经,罪该万死,若华不敢祈求师父原谅,更不敢奢望重归门下,只恨二十年来深恩负尽,挫骨扬灰也无以为报,只求师父念在曾经的情分上,赐若华一死吧。”

“情分?”黄药师沉沉的嗓音响起,梅超风一怔,感到黄药师缓缓摩挲着她的指节,她茫然地点点头,却听得他喜怒不明的话语传到了她的耳畔,“你说说,我对你有什么情分?是你背着我拿了经书和玄风跑了,还是逃了这么多年后才想起自己有个师父了?”

梅超风闻言急忙摇头说道:“师父,九阴真经不是我拿的,若华就算是死,也从未想过偷师父的经书!”

“但你还是选择和他走了,不是么?”黄药师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梅超风无言以对,不论她的初衷如何,结果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她同陈玄风拿走了九阴真经下卷,害得三位师弟被断腿迫逐,师母香消玉殒,师父落落寡合。

门外忽然响起了几个人的脚步声,黄药师握着梅超风的手一松,朝远处望去,只见三四人从暮色中缓步而来,为首的那人举着一盏油灯,正是方才离开不久的陆夫人,而她身后坐在抬椅上的人是陆乘风。黄药师双眉一凝,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上。

陆夫人看见梅超风跪在地上,而她身前坐着的男人她却没见过,心中好生奇怪。按理来说,这姑娘家的住处怎能任由他人进出,这人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庄内竟无人察觉?陆夫人这一天都在后院,所以未曾看到归云庄的数场恶斗,自然也不知道黄药师的身份。

陆乘风遥遥望见坐在屋内的黄药师,惊讶只稍一掠过心头便已了然。今日在归云庄,师父跟在梅师姐身后,自然是因她而来。可为何师父不愿在归云庄久留,这会儿又出现在梅师姐的居处呢?他心中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其间缘由。他早就明白了,早在桃花岛上就明白梅师姐在师父心中的份量,那远远超出了寻常师徒之间该有的份量。只是他护师心切,急于复仇,最终却将梅师姐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这无论如何也不是师父想看到的结果,所以今夜师父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发雷霆。陆乘风明白,师父其实也在生他的气,只是没有表露出来。师父离开后,他牢记师父的嘱咐,叫儿子陆冠英将梅师姐的住处安排妥当,临睡前又放心不下,非要亲自前来看望,不想却遇上了师父。

陆乘风轻声对妻子说道:“你先回去吧,前面是我恩师。”陆夫人仔细望向屋内端坐着的青衣人,果真风采卓然,不怒自威。只是陆乘风从未向她提起过黄药师,她实在是难以相信看起来如此年轻的男人竟然会是他的师父。黄药师眼风扫来,登时让她后背发凉,立马辞别丈夫后匆匆离去了。陆乘风摆了摆手,叫两位仆从把他送到黄药师身前,正要跪下,这时黄药师抬手按下了他的肩头,说道:“乘风,你腿脚不便,不必拘礼了。”

陆乘风朝黄药师恭敬地作了个揖,微微一笑:“多谢师父。弟子挂念梅师姐起居,故而忙完琐事后才来看望,未知师父也在此院歇脚,弟子这就为您安排住处。”

黄药师眉毛微扬,挥了挥手道:“不必了。我有话要问你们。”

陆乘风立马回答道:“师父有什么交代,弟子一定会办到!”梅超风微微侧过头向着陆乘风的方位“看”了一眼,随声应道:“超风也是。”黄药师抬起头,目光飘向屋外昏冥的暮色里,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当年,你同玄风从何得知九阴真经的下落?”

陆乘风心中一跳,看向了梅超风。这个疑问同样在他的心中盘桓了十余年,他还记得九阴真经的消息是师父在陈梅二人逃跑后亲口对他们余下三名弟子说出来的,武师弟心直口快,给正在气头上的师父添了一把火,而他也触碰到了师父的逆鳞。

梅超风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显然是想起了许多往事,嘴唇翕合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黄药师见她不答,眉头一皱,逼问道:“是玄风告诉你的吗!”

梅超风摇摇头,轻轻说道:“是我告诉他的。”黄药师一怔,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他不自觉倾下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追问道:“你是从何得知的?”梅超风眼神一闪,垂下了眼帘,良久,才回答道:“师母无意间告诉我九阴真经在师父手中,我同陈师哥说起这件事,当天夜里他就去书房将经书偷了来,不过只得了一本。”

黄药师闻言瞳孔一缩,眼底刹那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陆乘风也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记忆中已然模糊的脸庞在他眼前一闪而逝。他是记得冯衡的,那是一个温婉柔弱的江南女子,不会武功却饱读诗书,与师父呆在一处时犹如一对璧人。为什么……她要将九阴真经的下落告诉梅师姐,而不是师父的其他弟子?

低冷的笑声毫无预兆地响起,黄药师往后靠在椅背上,仰起了头,他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眉眼。陆乘风见黄药师神色有异,不禁担忧地叫道:“师父!”而黄药师却自顾自地笑着,似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中。梅超风直起身子,担忧地握住了他放在膝上的手,情不自禁地呼喊道:“师父,师父!”

黄药师仿佛又回到了那凄风冷雨的一夜,他得知经书为陈梅二人所盗后,心中升腾而起的怒火几乎要将所有人烧成灰烬,他不敢相信她真的会背叛自己。若不是那场如注的暴雨彻夜不息,他一定会更加歇斯底里。雨横风狂,电闪雷鸣,他失魂落魄地在这怒吼着的风暴中踽踽独行,风雨直到黎明前才止息。但传回来的消息却是她生死未卜,经书下落不明。也就是那一天,他心中第一次萌生出自戕的念头,但东海的波涛并未将他吞噬,他回到住处时,冯衡已经油尽灯枯。他心中对这位故世的夫人一直有愧,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和九阴真经失窃这桩事有任何瓜葛。他只当她不会武功,无意争胜,但他却忘记了人心本身比武学复杂百倍。如今想来,他这位夫人的心思远比他所以为的要细密。她看出了他不爱她,所以设计了这局好棋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黄药师仍然低低地笑着,心中却有什么正悄然破裂,那些凝固了的幻影碎成了一地瓷片,在他的心口割出一道道淌血的新痕。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察觉到梅超风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摇晃着,神色担忧地凝望着他。他不自觉抬手抚过了她乌黑的长发,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乘风,你先回去吧。这里我自会打点。”

陆乘风看到师父逐渐平静下来的神色,明白师父不愿旁人打扰,于是挥手让站在门外的仆从进来,又恭敬地向黄药师辞别,几人才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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